图:玛格南的朋友布罗迪躺在巴厘岛国际医院的ICU。
东南亚，当之无愧的穷游天堂，为什么不去东南亚海岛，而不去海南三亚？
梦龙还将印尼巴厘岛(以下简称印尼)列为最适合带家人出国的目的地。今年春节，一切准备就绪，梦龙坐上了从北京飞往巴厘岛的飞机。他想象着，再过几个小时，他就可以坐在巴厘岛的一家意大利餐厅里，吹着海风，饱餐一顿。
没想到，他刚下飞机，就收到了好友布罗迪车祸的消息。他成为了“巴厘岛ICU全是中国人”的见证者。
玛格南不得不重新考虑巴厘岛的“性价比”。他的朋友布罗迪受伤后，在当地的国际医院做了手术，短短两周就花了40多万元(以下简称人民币)。更离谱的是，肇事者妻子只答应赔偿7万元，杯水车薪。即使准备打官司，随着车祸近两个月后，他们越来越拿不回与医药费相匹配的赔偿。
——他们在巴厘岛的ICU病人Sadie，选择了私下和解。她花了近12万的医药费，最后从肇事者那里拿到了1500元的赔偿。1500元，约合330万印尼盾(印尼当地货币)，在当地不是小数目，但对于医药费来说真的是杯水车薪。
这可能就是大部分东南亚岛屿的现状，就像一个五彩缤纷的泡泡。在被戳破之前，就像在天堂一样浪漫。只有发生车祸的时候，你才会发现原来的泡沫一捅就破了，还有你不知道的。
这只是一个梦
Magnum是那种绝对不会浪费任何出国假期的上班族。在日本工作时，Magnum每年都会抽出两次10天左右的假期出国旅游，回国工作后也不例外。
图:Magnum社交媒体上最受欢迎的帖子。
万能是一个很好的食客。在他在社交媒体上最受欢迎的帖子中，他称自己为“东京美食的活地图”。他在东京学习工作了五年，这两年在中国开始流行的日本大卷寿司，在东京早就知道怎么吃才正宗，性价比高。他不仅能脱口而出店名，还能清楚记得店家要提前多长时间预约。他吃牛肉也很讲究。“日本以外的牛肉太贵，质量也不好，”他在帖子中写道。
梦龙选择了巴厘岛，主要原因是“在吃这个东西上，性价比太高了”。他希望带他的父母去吃一些不同的东西。在巴厘岛，“最好能吃到世界上所有的美食，价格可能比北京还便宜”，Magnum说。
康泰纳仕集团旗下的高端旅游杂志《康泰纳仕旅行者》表示，巴厘岛提供的全球美食似乎更适合国际大都市，而不仅仅是热带岛屿。他们选出了2019年巴厘岛18家最佳餐厅，包括传统巴厘岛美食、意大利美食、秘鲁美食、澳大利亚美食和印度尼西亚融合美食。
图:巴厘岛梦龙要去吃的餐厅。
住宿的性价比更直观。离开巴厘岛前，梦龙订的所有酒店中，最贵的一家是2000元一晚，属于当地的高档酒店。对比海南三亚相同配置的酒店，据三亚旅游了解，2024年春节期间，三亚亚龙湾5号度假别墅酒店基础房型价格在3000-4000元之间。
更何况巴厘岛还有性价比高的民宿。梦龙订了2000元一晚的民宿。这家民宿可以容纳他们六个人，每人不到400元，甚至还配有超大游泳池。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的巴厘岛？
图:玛格南提前预定的巴厘岛岛民旅馆，有一个很大的游泳池。
但自从布罗迪的车祸后，马格南觉得他必须以另一种方式看待巴厘岛。
梦龙的朋友布罗迪住进了巴厘岛当地的一家国际医院，巴厘岛BIMC医院。相比4800元左右一晚的ICU病房，梦龙更惊讶的是，连普通病房也要3400元左右一晚。布罗迪呆了大约一周。相比之下，布罗迪入住一线城市三甲医院的普通病房，一晚只要几百块钱。
图:巴厘岛BIMC医院布罗迪的账单，红色标记的项目是每晚普通病房的收费，图片价格是印尼盾。
最贵的是手术费，大概30万左右。孟龙说，“布罗迪身体的三个部位都受了重伤，包括腿部骨折以及面部和脑部伤口的治疗。手术一次完成。”根据magnum提供的医院账单，Brody的手术属于第三类，属于稳定和愈合骨折的手术。英文全称是外科3类ORIF，也需要用钢板固定。
其中，根据澳大利亚昆士兰卫生(Queensland Health)的医院，第三类手术是根据手术的紧急程度进行分类的，其中第一类手术最紧急，第三类手术最不紧急。虽然我们无法知道这个手术的更多细节，但我们可能会提供国内普通骨折手术的价格，以供参考。在中国，根据互联网医疗内容平台，有医生。一般骨折的手术和麻醉费用只有4000-5000元之间，使用的材料不同也会影响整体费用。如果需要钢板固定或外固定或支架固定，额外费用在5000-20000元不等。
照片:布罗迪在巴厘岛BIMC医院的账单，用红色标记，是他手术的3级手术。
至于检查费，和Brody同时住在ICU病房的Sadie记得最贵的检查是增强CT，要一万多人民币。其余检查，在Magnum提供的医院账单上，输血约657元，CT检查约500元。
因为要先交手术费，才能做手术，Magnum先直接打到他朋友Brody的信用卡上。之后他担心自己的卡会被刷爆，于是紧急申请了信用卡额度。
除了手术费，其他费用都是日常。在我朋友住进这家医院的近10天里，梦龙每天都收到巨额的医疗费用。久而久之，当他有一天收到每天5万元的医药费时，突然觉得怎么会这么少。
当布罗迪成功完成手术，暂时脱离危险后，玛格南带他去了巴厘岛当地的一家国立医院。根据magnum的数据，这家国立医院的整体费用比以前的医院便宜20%左右。
最后，当他们的朋友恢复到飞行的安全标准时，他们立即返回中国。梦龙在社交媒体上的一篇帖子中回忆道，当晚他将朋友送到国内一家医院检查。他一个人走在街上，看到远处点燃的烟花和远处爆竹声弥漫在鼻子里。那一刻，他恍惚地意识到:原来这一年已经过去了。
杯水车薪的赔偿
但在Magnum的朋友Brody花了40多万元医药费后，肇事者的妻子只答应赔偿7万元。最终他们选择了打官司，因为肇事者是法国人，不是本地人。
Sadie选择与肇事者和解。最终对方赔了她1500元左右，至今她已经花了近20万的医药费。这样补偿的结果是如此的悬殊。当我问莎蒂第一次听到结果时的反应时，她的语气异常平静。
即使赛迪还在国内的医院等着手术，和我聊天的时候连嘴都很难张开，大部分时间只能打字回我。但这次，她用语音回答了我，因为另一只手正在给我打点滴。我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。她不能把嘴张得太大。
图:住在ICU病房的赛迪
她说，“是一个当地人打了我。他没有多少钱。如果走法律程序，需要6个月。即使他赢了官司，对方也会选择坐牢。他真的没钱。”
我后来才明白，为什么肇事者是不是本地人，对他们最终选择是否打官司至关重要。在印尼，高昂的医疗费用和大量的贫困人口几乎是不可动摇的事实。
根据亚洲开发银行的报告，印尼的国家贫困线——每人每月生活费为25美元(约合180.9元人民币)，即每天82美分(不到6元人民币)。自2017年开始统计以来，印尼国家贫困线以下的人口超过2600万，约占总人数的10%。在疫情的冲击下，印尼的“扶贫”工作似乎“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”。到2020年底，据《雅加达邮报》报道，印尼当地政府预测，全国贫困人口总数有望达到2800万，约占总人口的10.6%。但按照国际通用的贫困线，即每人每天2美元(不到15元人民币)，印尼人口的40%将被划为贫困人口。
具有讽刺意味的是，在英国《卫报》的报道中，印尼最富有的4个人拥有的财富比印尼1亿穷人还多。
至于印尼的医疗费用，为什么那么高？医疗资源短缺是一个重要原因。根据世界卫生组织(世卫组织)2017年关于印尼医疗体系的报告，很多医疗设备的拥有率，如“磁共振成像仪器、CT扫描仪”等基础设备，在印尼即使在东南亚的发展中中国国家中也是很低的。印尼的病床数量远低于越南、泰国、马来西亚等国。
此外，印度尼西亚有29个省每千人没有一名医务人员，也没有达到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的标准。此外，印尼医保报销比例不高，自付比例居高不下。正是因为各种“硬伤”，印尼即使想推行医改，让更多的穷人看病，阻力也是非常大的。
对于赛迪来说，选择不打官司有现实的考虑，还有诉讼费要交。梦龙朋友的律师费大概是两万五左右。一些看不见的因素是赛迪回忆起印尼当地警方的强力劝说。当她的朋友第一次代表她联系当地警方时，对方不断向他们灌输“不要打官司”的观念。警察也拿出了“杀手锏”，他们告诉她，如果要上法庭，必须尽快回到努沙佩尼达。但赛迪在争分夺秒地参与治疗。她说:“我们买不起。”
照片:赛迪仍在巴厘岛国际医院接受治疗。
在得知梦龙决定打官司后，梦龙表示自己没少被印尼当地警方“吓到”。有一次，警察居然对他说:“你赢不了这场官司。一旦输了，我自己也可能被关进监狱。”
赛迪不得不接受，而不是选择和解。即便如此，面对这样的赔偿结果，梦龙表示无法接受。“如果是我，我宁愿没有这1500块钱。”
注定要失败的赌博。
他们之所以愿意再花2.5万去找律师，梦龙说他们只是想争口气。
他说，行凶者是一名法国人，在印尼经营一家旅游公司。事故发生后，他和布罗迪一起被送进了那家昂贵的国际医院。之后，布罗迪被转移到一家更便宜的国立医院，随后又被转移到一家国内医院，行凶者在那里接受了从头到尾的治疗。
图:据孟龙介绍，只要中国人在巴厘岛出事，就会被送到布罗迪居住的这家国际医院。
“对方应该花了890万元甚至近百万元的医药费，”梦龙预测道。“看，他们不是真的没钱，只是不想付钱。”
但即便如此，即使打赢了官司，如果肇事者真的铁了心要坐牢，他们依然拿不回所有的医药费，甚至连肇事者妻子承诺的7万块钱都拿不回来。
Magnum认为他们最大的筹码是赌徒不想坐牢。“这个法国人可能受不了监狱环境，”他猜测道。如果对方不想坐牢，只好在律师的调解下选择增加赔偿金额。至于能出多少钱？梦龙觉得几乎不可能拿回所有的医药费，只希望能尽量多拿。
对于梦龙和朋友来说，他们被迫卷入了这场“赌博”。他们的赌注包括40多万的医药费，外加2.5万的诉讼费，以及半年到一年的等待时间。如果一审失败，赌注再增加2.5万——二审再交律师律师费，等待期继续延长。
图:梦龙与律师交谈。
这些只是整容医疗费用。布罗迪入院后工资被停发了两个月——他至少损失了几万美元。如果算上住院期间的营养费用，账单又要涨了。
但即使是最好的结果，也就是他们得到了相应的补偿，这个补偿也不可能等同于医药费，更不用说住院期间的工资损失和营养费用了。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注定要输的赌博。
截至记者发稿时，梦龙没有等到肇事者恢复意识，也就是无法接受警方做笔录。这场官司，依然没有进展，“赌局”依然没有下文。
一戳就破的彩色泡泡。
在我接触的采访对象中，有人刚到泰国曼谷，入住酒店，想去对面的711便利店充饥。结果他们在回去的路上被一辆皮卡车撞飞了几米远。
图:布罗迪的街景，有很多电动车。
其他人也是如此。车祸现场很日常，看似无害，肇事者都被判全责，却造成了“一夜贫困”的灾难。在我不可思议的情绪中，我有一种错觉，去东南亚旅游是一场赌博。
事后我才真正发现，印尼在交通事故死亡人数上，排名世界第八。根据2009年的世卫组织报告，印度排名世界第二。世卫组织也统计过东南亚地区每10万人的死亡率(指每年每10万人的死亡总数)，泰国排名第一，其次是缅甸和马尔代夫。与此同时，世卫组织还统计了东南亚最容易发生事故的交通方式，即行人、摩托车手和骑自行车的人。我采访过的出事的人也属于这几类，无一例外。但是去过东南亚的人都知道，当地出租车并不发达，步行和骑摩托车是主流。
如果说印尼等东南亚国家，作为“穷人的天堂”，是他们的A面。那么，隐藏的B端，正是他们不满意的交通设施。这在印度尼西亚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据印尼当地媒体Kompas报道，2017年，印尼旅游业增速东南亚第一，亚洲第三，世界第九。世界经济论坛的报告《2015年旅游竞争报告》列举了印尼旅游业的优势和劣势。就旅游价格竞争力而言，印尼在141个国家中冲到了第三位。印尼的自然和文化资源的口碑也很优秀，排在第17位。
但同时，它的短板恰恰是旅游相关的基础设施，这个排名掉到了75。印尼的基础设施差在哪里？交通领域的研究学者托马斯·埃雷罗·迪茨(Thomas Errero Dietz)在世界银行博客发表的文章中写道，印尼有15个人口超过100万的大城市，这些城市的公共交通匮乏且不可靠，利用率极低。同时，近二十年来，买车的人越来越多，但道路等基础设施有限，堵车严重。与此同时，印尼大部分港口和机场已经达到容量饱和。
公共交通极度不发达，堵车严重，这也是交通事故频发的原因。报告还特别提到，非机动车交通(包括行人、自行车等。)在印尼各大城市的交通规划中几乎不被考虑。我采访的当事人大多表示，在事故现场没有看到任何红绿灯或斑马线。
印尼是交通基础设施最差的10个东盟成员国之一，比邻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差很多。当然，印度尼西亚不是唯一的一个。印尼最大的竞争对手泰国，没有更好的交通设施。
然而，交通设施不良带来的潜在交通风险却被包裹在一个“浪漫的彩色泡沫”中。
2019年，和几个朋友去泰国普吉岛度假。我仍然记得那是北京的冬天。羽绒服抵挡不住大风，也是深冬需要太阳和海风充电。
我们很快就降落在了这个热带小岛上，刚下飞机，一阵炙热的海风吹来，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告诉我，起飞吧！我们穿上吊带和人字拖，把冬装完全密封起来。我们暂时告别了地铁、出租车和主干道，取而代之的是“突突车”(当地常见的三轮摩托车)，或者干脆用脚穿越普吉岛的大街小巷。
图:我们坐在当地的“拖车兔”上
在普吉岛的街道上，我没有看到任何红绿灯、公交车、人行横道等。但我当时脑子里一直在重复一句话。这就是自由。
那时候在普吉岛租摩托车也很常见。不需要驾照，甚至不需要任何驾驶经验。晚上在普吉岛街头经常能听到刺耳的摩托车噪音。在我的印象里就是那种能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大型摩托车，一踩油门就发出声音。这种车车身很高，就像坐在陆地上的“游艇”，开起来比普通电动车还快。我骑着电动车在路上的时候，一听到这个“噪音”，就意识到不好了，赶紧让道。
一天晚上，一群女孩撞上了这样一辆摩托车，是一个“白人”开的。他故意放慢车速，等我们“突如其来的车”经过，然后用手指吹出一个极其响亮的声音，目光定在其中一个女生身上。很快，没等回应，他骑上摩托车开走了。
我猜对方和我们一样，是来这里追求一段远离大城市束缚的自由时光的。但同时，在东南亚的这些岛屿上，每年都是最浪漫的节日，也是当地交通事故频发的时候。
图:夜晚的普吉岛街头，摩托车跑得很快。
谁能料到，也许在下一条街上，一辆突如其来的摩托车会把你撞回现实，砸死你的钱包。
注:应采访对象要求，上述文章中“Magnum”和“Brody”均为化名。以上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。
2024年5月2日
制片人:视觉
编辑:苏
微博:视觉感。
点击阅读原文可以来微博找小视玩呀～
